鼎新经济学会：宋铮为什么经济学无用论的观点越来越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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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老师们，你们好。

首先，我要感谢学院领导邀请我在这个平台上做毕业演讲。每次我回到复旦，都是一种极大的荣幸。但是这次我有点紧张，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个工作，在学习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演讲。在我来这里之前，我在网上做了一个特别的搜索，想知道毕业演讲应该说什么。结果，人们发现你可以随便说话。所以我大胆地说了一些我一直想说但没有机会说的话。不过，在准备之前，我特意看了张老师的邀请函，让我和你分享一下我的人生感悟。除了一点自己工作的经历，其他的生活感受都不值得一提，所以我想谈谈对自己工作的一些想法。我今天要准备的话题是经济学的价值。刚才我听了张军先生的演讲，我发现他说的很多内容与我想说的相吻合，因为我想谈的经济学的价值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如何通过经济学让我的生活和工作更有趣甚至更有美感。

我将从我周围的事情开始。我也在复旦呆了很长时间。当然，与在座的老师相比，尤其是与洪老师相比，这算不了什么。我刚刚算了一下，我和妻子在这里学习、工作和生活。我们在复旦混了21年，是香港的三分之一。我妻子从本科升到了博士，毕业后一直当老师。与我相比，她是一个更纯粹的学者。十年前，她不再是一名教师，转而成为一名家庭主妇。这种转变非常成功。我们私下讨论了她成功的秘密，她从来没有问过我两个会杀死她丈夫的问题。第一，她从不问我整天都在忙什么；第二，她从不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实现财务自由。我后来想为什么她没有打扰我。坦率地说，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经济学家，但我认为她对经济学及其价值足够了解，所以她从来没有问过我这些问题。

这里的许多学生即将离开校园，开始你的职业生涯。经济学是否有用，经济学的价值是什么，这些都是你将来可能会反复面对的问题。当我在学习的时候，经济学是每个人的掌上明珠。但是在过去的几年里，无用的经济学理论变得越来越流行。来这里之前，我总结了几个典型的经济无用论。最流行的说法是，一个成功的人说经济学家没用，经济学也没用，既不能预测未来，也不能帮你赚钱。除了成功人士，广大人民群众都不满意。例如，我母亲经常告诉我，你们的经济学家在报纸和电视上谈论常识，比如由货币过度引起的通货膨胀。这不是胡说吗？也有政府官员，他们的批评是宽容和温和的。他们说经济也很重要，但是现实很复杂，中国的国情很特殊。归根结底，他们仍然认为经济学用处不大。一些众所周知的批评更加尖锐。他们说你写的这些模型只是让外行人困惑，而且所用的数学逻辑实际上是同义反复，形式多，思路少。最近，有一种说法是，随着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兴起，许多学科将被淘汰，经济学也是讨论的学科之一。说了这么多，你认为生活是阴郁的，你是在错误的路线上吗？当我步入中年，我可以嘲笑讨论经济学或经济学家的用处。然而，这对在座的各位来说是不同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直接关系到你的未来，值得你认真考虑。我希望我今天所说的能给你一些启发和线索。

首先，我想说经济学的无用实际上是有道理的。它的真理在哪里，也就是说，如果从纯知识的角度来理解，经济学就有很大的局限性。不仅是经济学，还有其他社会科学。至于知识，柏拉图已经给它下了很长时间的定义。知识应该具备以下三个要素，这三个要素可以被证明是真正的信念。虽然认识论在最近几十年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但这个定义仍然没有过时。有了这个定义，你会发现经济知识中被证明的部分相对较少，而且每次我们在创造知识的过程中取得的进展有限，这就导致了经济知识的实用性确实不强的事实。问题是为什么？当然不是。我们经济学家是愚蠢的。这里的主要原因是经济学和自然科学本质上是不同的。让我们先谈谈相似之处。从科学哲学的角度来看，经济学和自然科学的方法论是一致的，即建立概念、构建分析框架、检验分析框架，然后改进和提升这一分析框架。但是有什么区别呢？自然科学研究的是物质世界，微观主体不主动选择，服从一般规律，宏观系统的机制是可追溯的，并且长期保持稳定。这些特征确保了自然科学能够有效地接近所谓的终极真理，尽管一些科学家和哲学家否认终极真理的存在。比如张老师刚才提到的弦理论，虽然还没有被证明，但是有希望更接近于最终的真理。此外，在进步的过程中，自然科学创造了许多有用的理论，如牛顿定律。虽然我们都知道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是描述物质世界的更基本的理论，但牛顿定律非常实用，在大多数环境下都是非常好的近似。所以自然科学可以创造许多有用的知识。经济学和其他社会科学是不同的。为什么？因为我们研究的是人类社会和经济现象，微观主体可以在其中做出自己的选择，而宏观系统，如亚当·斯密所说的用看不见的手调节供求和分配资源，是人类社会自发形成和不断进化的结果。从某种意义上说，宏观系统是微观主体行为的总和，反过来又影响微观主体。所有这些导致了经济学研究对象的内生性和可变性，也注定了我们在走向终极真理的道路上更加艰难和曲折，创造和积累的知识更加有限和不适用。

但我认为，人们现在怀疑经济学的主要原因不是经济学的先天问题，而是人们没有意识到经济学的价值不仅来自经济知识，还来自经济学背后的科学认知体系，这是经济学的核心价值。什么是认知？在心理学术语中，人类使用一些分析框架来处理信息。我所说的科学认知是指使用科学的分析框架来处理信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们现在看到这么多无用的经济学理论，是因为我们正处于一个特殊的阶段，我把这个阶段称为从经济学知识的普及到对经济学的科学认识的过渡时期。我们已经基本完成了经济知识的普及。三十年前，很少有人知道市场经济，但现在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市场经济的一般规律。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然而，我们向科学认知阶段的过渡才刚刚开始，这个过程可能会更长、更困难。许多人对经济知识期望过高，失望之后，他们不具备完全理解经济科学认知系统的功能和价值，这是经济学流行无用的主要原因。

接下来，我将举一些例子来说明经济学认知系统的价值。第一个是中国的产业政策，这在过去几年里一直是热门话题。我记得两个月前给一个博士班讲过，科学地评估产业政策是非常困难的。例如，中国许多地方政府在吸引投资时向企业，特别是大型企业提供各种补贴。这些补贴是否有利于地方财政，更不用说对地方经济乃至国民经济的影响，但是对地方财政收入的影响，即使减少到这么一个看似小的问题，我们也很难给予科学的评价。立刻，一些学生举起了手，说为什么这很难。这不是很明显吗？例如，当地政府每年向一家企业提供1亿元的补贴。如果企业每年为地方政府创造2亿元的税收，当然是有利的。当时，许多学生同意了。今天，我举这个例子来表明我不同意这个说法。每个人都在想为什么？事实上，这很简单。这位同学用会计思维来报复你。该企业纳税2亿元，并认为这20亿元是该企业创造的。地方政府只补贴了10亿元，所以这对地方财政来说是一笔好交易。这是用经济思维思考问题的典型失败。如果你想知道一个企业为当地政府创造了多少税收，你应该想想如果没有这样的企业会发生什么。这种企业占用资源，如土地资源和劳动力资源，许多资源是难以移动的。没有这个企业，这些资源可能被其他本地企业所利用，并可能吸引外部企业进入。如果这些企业在没有补贴的情况下也能缴纳超过1亿元的税款，那么原有的补贴政策对地方财政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有人说，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这个补贴好不好？我说对不起，但是没有经济理论可以对这样一个问题做出一个总的评价。那么你很久以前就说过，经济学对于理解产业政策有价值吗？仍然有价值。产业政策如此重要，以至于关系到国计民生。即使我们只是指出思考中的一些误解，鼓励大家更仔细地思考和判断这件事，我认为它已经产生了不可估量的价值。

让我给你另一个例子，那就是，每个人都关心房价。无论是学术界还是媒体，人们总是用一个指标来评价我国是否存在房地产泡沫，即房价收入比。请注意，这是房价与当前收入的比率。这一比例在发达国家基本上在3到5倍之间，这大致意味着一个家庭可以在三到五年内不用贷款就能买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这个比率背后有一个理论基础。房价与收入的比率衡量房地产作为资产的回报率(假设租金支出由收入决定)，它应该类似于金融资产的回报率。因此，金融资产的合理回报决定了房价与收入的比例约为3至5倍。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一理论在许多地方都是适用的，它是一种经过了一定考验的经济知识。这一房价收入是多年前中国许多大城市房价收入的10倍以上，这被许多人认为是中国房价泡沫的证据。我被绕过了。那时，我在复旦工作，一直在为上海房价与收入的比例而挣扎。直到我在美国教mba学生时，我才明白这一点，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不能把价格和收入与国际比较。我意识到衡量房地产回报率的一个更好的指标是房价与未来收入的比率，而不是当前收入的比率。但是为什么人们使用当前收入呢？一个是简化，另一个是在美国，大多数家庭的收入增长很小，这是一个合理的近似值。但是把它放在中国是错误的。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中国的收入增长非常快。我从复旦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同学的月收入大约是3.5万元，他们现在的收入已经到了无法准确估算的地步。因此，用一生的平均收入来计算房价与收入的比率，当然有必要在十多年前买一套房子。不幸的是，我没有学好经济学，我错过了一生中实现财务自由的唯一机会。

请注意，我举的例子并不是说中国现在没有房地产泡沫。我们还远远没有回答这些问题。然而，运用经济学的科学思维可以让你比别人看得更深、走得更远。从这个例子中我们还可以看出，我们非常喜欢使用类比推理。我们学到了一点知识，并发现它很有用，然后利用它，尤其是像许多人一样进行各种比较。类比推理也是一种认知模式，其特点是直觉，有时具有启发性。缺点是结论不可靠，因为类比推理放弃了经济学中最重要的环节，即科学认知。记住知识，忘记它背后的分析框架，忘记思考这个分析框架的适用性。

话虽如此，一些学生可能有一些问题。这次演讲没有问答环节，所以我会问自己，回答自己。你可能会问，刚才我说我们正处于从知识普及到科学认知的过渡阶段。后来我们在学校学习了几年，似乎还没有走出普及阶段。我们能做些什么来把我们的社会推向科学认知的阶段？如果你心中有这个问题，我要祝贺你，因为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开始批判性地思考。科学认知的第一步是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如何进行过渡？这段时间可能会很长。只要你主动思考，你就会每天都有一点点成长。套用张老师刚才的话，思考不仅使我们的生活有趣，而且有美感。不仅如此，它还能给你周围的人带来乐趣和美丽，影响你周围的人。我们每个人都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力量。

其他学生会说，在经院学习了几年后，空空的大脑好像没有分析框架了，这种科学认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此时，我想鼓励你，你在经院哲学的岁月没有浪费。从效用最大化到市场均衡，从消费函数到凯恩斯主义经济学，许多东西已经不知不觉地存在于你的头脑中。我暂时忘记了一些知识。没关系。翻过一本书后，我很快就能把它捡起来。当你遇到问题时，重要的是要让这些分析框架成为你大脑的一部分，让科学认知系统成为你处理信息的必要环节，这样你就会逐渐适应这种思维模式，变得越来越熟练。

我也想借此机会为经济学和经济学家辩护。让我们从我最喜欢的福利经济学原则开始。回想一下这个定理，如果满足以下三个条件，市场均衡可以达到帕累托最优。这三个条件是什么？市场是完全竞争的，没有信息不对称和外部性。我经常为福利经济学的第一原则而奋斗，因为人们已经嘲笑它很久了。最典型的论点是，所谓第一原则的第一个假设是错误的。为什么？世界上没有完全竞争的市场。你可以给我找一个。这种批评本身是合理的，但它过于关注经济学作为纯知识的价值。在我看来，福利经济学的第一个原则是经济学的财富，不是因为它作为知识的价值，而是因为每个人在创立这个定理的背后所使用的科学分析框架。经济学在过去几十年所做的一项重要工作是研究市场缺陷及其福利效应。特别是近十年来出现了大量的微观数据，我们可以量化市场缺陷，甚至估计现实世界中市场缺陷对资源配置效率的影响程度。如果在福利经济学的第一原则背后没有科学的认知体系，我们很难想象今天我们能够实现对市场资源配置效率的理解。

我原本想留出一些时间来讨论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以及经济学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我没有时间和大家深入讨论这个话题。粗略地说，大数据、人工智能和经济学肯定不是相互替代的，而是相辅相成的。许多经济学家已经意识到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可以帮助我们极大地提高经济知识和经济学的科学认知系统的适用性。我以后会有机会和你再次讨论这个问题，我现在和将来的工作重点也是在这个方向。

最后，让我回到张老师的邀请函。另一个关键词是他想让我和你分享他的毕业信息。我认为最好的毕业信息是回应张老师刚才在大屏幕上说的话。我们的时代正在经历巨大的变化，许多变化是意料之外的。因此，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用经济学来擦亮你的眼睛，激发你的智慧，用经济学来理解和探索正在发生巨大变化的世界。最后，我用熊彼特的话来结束我的演讲。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用清晰的经济学思维，用基本原理的强光照亮人类社会和经济世界。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