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夫:政府如果退出市场 新产业也不一定能发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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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夫认为，鉴于东北问题，东北是一个老重工业地区，那么如何发展东北经济呢？如果商业环境按照总的思路得到改善，政府退出市场，不帮助解决一些瓶颈问题，新的产业就可能无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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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2018年1月29日北京大学新街沟研究所所长林毅夫教授接受凤凰网财经采访的内容。最初的新闻标题是“林毅夫:如果政府退出市场，新产业可能不会发展。”

如果政府退出市场，

新产业也可能不会发展

最近，视频“毛振华诉亚布力管委会”将东北地区的经济和投资问题推到了风口浪尖。此前，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名誉院长、新界沟研究所所长林毅夫的《吉林报告》也引发了关于东北工业发展路径的大讨论。

根据吉林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最近的一份文件，吉林省一直按照新街沟提出的思路进行管理。文件指出，在充分挖掘区域资源禀赋、产业基础和比较优势的基础上，按照“无中生有，学习中创新”的思路，提出了重大项目和重大项目是指一个产业或产业链的整合与发展，包括资源优势、基础优势、交通优势和人才优势的框架构想。

东北经济、产业结构或政治、商业环境的症结是什么？东北应该发展什么产业？如何拯救自己？凤凰网财经在2018年世界达沃斯论坛上采访了林毅夫，深入分析了东北地区的经济根源、发展、产业政策等问题，澄清了《吉林报告》中争论的各种观点和事实。同时，它再次回应了一年前与张关于“是否制定产业政策”的讨论。

林毅夫认为，鉴于东北问题，东北是一个老重工业地区，那么如何发展东北经济呢？如果商业环境按照总的思路得到改善，政府退出市场，不帮助解决一些瓶颈问题，新的产业就可能无法发展。

林毅夫分析说，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从世界银行的经营指标来看，整体经营环境并不好，这是因为很大一部分产业资本过于密集，违背了比较优势，企业没有自我维持能力，需要保护补贴才能生存。改革开放后，我们实施了双轨渐进转型:老办法为老办法，为了在转型时期对资本密集型的老国有企业给予保护性补贴，并保持了市场的各种扭曲，因此整体经营环境并不好；然而，与此同时，新的招聘方法得以实施，符合比较优势的新产业得以开放，工业园区、加工和出口区、经济特区等也得以开放。旨在改善这些公园的基础设施并实施一站式服务。因此，园区内当地的商业环境非常好，产业集群迅速形成，这使得这些符合比较优势的产业成为竞争优势。随着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和资本积累，我们将从资本短缺变成资本相对充裕的国家。如果比较优势发生变化，原始保护性补贴背后的干预扭曲就可以消除，这也是我们一路改革的经验。

林毅夫用新界说解释了东北工业的发展、产业政策的制定以及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林毅夫认为，政府和企业家之间的关系就像冰山高于水面的部分和冰山低于海平面的部分。政府应该做的是在水下铺路，这样企业家就可以开发新产品和新技术，成为水上的一部分。这两者相辅相成。不能说政府不重要是因为企业家重要，也不能说如果政府重要就不需要企业家。因此，有效的市场和充满希望的政府都是必要的。

论产业转型:老有所为，新有所为

以下是采访的要点:

凤凰网财经:近日，“毛振华状告亚布力管委会”的视频将东北地区的经济和投资问题推到了风口浪尖。你认为东北经济问题的症结是什么，是产业结构还是政治和商业环境？

林毅夫:从表面上看，东北问题是一个商业环境问题。然而，商业环境问题是由产业结构扭曲造成的。如果当地的产业结构不符合当地的比较优势，企业在开放竞争的市场中就没有自我维持的能力，这就不可避免地需要政府的保护和补贴。如果企业需要政府保护和补贴才能生存，寻租腐败就无法消除。东北地区的商业环境很差，这是事实，因为东北地区长期以来都是重工业赶超的地方，这不符合当地的比较优势。企业在开放竞争的市场中没有自我维持的能力，因此必须得到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各种保护和补贴。为了从政府那里获得更多的保护性补贴，企业会出现寻租和政府腐败，而在给企业补贴时，他们不仅会出现寻租腐败，还会营造政府干预企业经营的氛围。

中国的商业环境一直相对较差。例如，根据世界银行的指标和排名，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的商业环境在全球排名超过100位。2011年，世界银行的跨国投资报告显示，中国的投资环境在世界上排名倒数第一，即使是现在，中国的商业环境在世界银行的排名仍在80位左右。为什么？由于在过去的重工业赶超战略下形成了大量资本密集型的大型国有企业，违背了中国的比较优势，没有保护性补贴他们就无法生存。为了保护补贴，有必要干预市场，而商业环境必然会很差。

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发展经济？按照国际流行的思维，商业环境非常差，这意味着政府干预太多，所以我们应该取消各种干预，实行私有化、市场化和自由化的转型思维。执行这些政策的国家的发展情况如何？普遍的经济崩溃、停滞和持续的危机。人们认为有了良好的商业环境，经济就会发展。然而，现在的共同结果是，实施华盛顿共识的国家已经去工业化，旧工业已经崩溃，新工业没有发展。

相比之下，在中国渐进式的双轨体制转型下，商业环境非常糟糕。为什么工业化进程发展得如此之好、如此之快？事实上，由于老人们和新人们的实践。在整体经营环境较差的情况下，根据符合自身优势的新产业需求，创造当地有利条件，设立经济特区、加工出口区、高新区等。在这些地方，搞好基础设施建设，实施一站式服务，使园区内符合比较优势的产业迅速成为具有竞争优势的产业。随着符合比较优势的产业快速发展，资本积累，比较优势发生变化，原有产业的保护性补贴由“雪中送炭”变为“锦上添花”，为深化改革、取消干预性补贴、创造公平竞争的商业环境创造了条件、时间和空间。这是中国40年改革开放的经验。

针对东北问题，东北是一个老重工业地区，如何发展东北经济？如果按照改善营商环境的大方向，政府取消对原有行业的补贴，退出市场，原有行业可能无法生存，导致大量失业、经济不稳定和社会不稳定。此外，如果发展新工业，政府将不会帮助解决问题，它可能无法发展。例如，毛振华投资的亚布力滑雪场在投资了20多年后，已经亏损了20多年，投资者也发生了几次变化，这并不是因为近三四年来政府的干预。在我看来，这并不是说政府什么都管。我们需要研究的是东北地区具有比较优势的冬季旅游产业的瓶颈在哪里，为什么经过20多年的投资后还没有盈利，以及政府如何利用这种情况消除企业无法解决的瓶颈限制，将企业转化为具有竞争优势的盈利产业。

谈《吉林报道》:与其被忽视，不如被误解

凤凰网财经:“吉林报道”在东北引发了一场大讨论。东北应该发展什么产业？如何发展？

林毅夫:吉林报告没有否认商业环境的重要性。《关于发展吉林省比较优势产业的报告》提出的建议，是针对产业发展所需的基础设施、金融、法律、人力资本等软硬基础设施。这些企业无法自行解决，市场失灵存在瓶颈。政府帮助企业解决这些问题，从而降低交易成本，使其迅速形成产业集群，成为具有竞争优势的产业。

为什么《吉林报道》会引起很大争议？争论的焦点是《吉林报告》建议发展东北纺织工业。

事实上，《吉林报告》提出吉林在五大产业中具有比较优势。一是大农业，因为吉林有许多农业用地；第二，旅游业大，因为吉林有长白山(603099，诊断单位)，旅游资源丰富；第三，吉林的装配业，因为吉林有中国最大的汽车工厂之一——长汽。第四是纺织业。吉林有一定的基础，有300多万农村剩余劳动力要吸收。第五，新能源、新材料和现代通信产业。根据吉林省现有的禀赋条件，这五个产业都是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此外，企业家已经发现并进入。政府应该做的是消除企业无法克服的瓶颈，创造有利的软、硬基础设施条件，包括商业环境，把每个行业都变成一个万亿以上的产业集群。这是我们建议的核心。

为什么我们只能在网上讨论纺织品？因为文章最初评论《吉林报告》只建议吉林发展纺织工业，认为发展纺织工业就是把吉林搞垮。在那之后，大家的评论都遵循了这篇文章的观点，但没有阅读《吉林报告》的原文。这是第一点。

从批评《吉林报告》提出发展纺织业的原因来看，批评者认为:首先，吉林不适合发展北方的纺织业，北欧国家根本没有纺织业；第二，没有必要发展轻工业。例如，台湾和韩国没有轻工业。对于这些评论，我只能说无知的人无所畏惧。例如，芬兰比吉林更北，天气更冷。芬兰的诺基亚在19世纪是一个木材加工业，但它在20世纪60年代改变了生产，帮助荷兰的飞利浦制造电视机和收音机，这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加工业。在积累了原始设备制造商的经验后，诺基亚在20世纪70年代推出了自己的家电品牌，生产黑白电视和彩色电视，这也是一个轻工业，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推出手机。因此，不是因为在北方轻工业不能发展。瑞典、法国、瑞士、意大利等早期工业也有许多轻加工业，如纺织和制鞋。以台湾、韩国和日本为例，在五、六十年代，当他们的收入水平与我们相近时，他们也开始发展轻工业。今天，他们已经进入高收入经济体，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2万至3万美元。他们已经过了发展轻工业的阶段，但是他们当然看不到轻工业。然而，评论家认为，东亚这些成功的经济体从一开始就发展了先进的工业。

第二，除了其他四个行业，吉林省还能发展纺织业吗？吉林省辽源市原为资源型城市，但资源枯竭，经济衰退。在过去，当资源开采行业蓬勃发展时，为了解决家庭成员的就业问题，一些小作坊被开发出来生产袜子。资源产业枯竭后，当地政府决定建立辽源袜子工业园，集中这些小作坊，解决基础设施、劳动力培训等问题。，并利用东北地区工资低于浙江沿海地区一半的有利条件。浙江大唐的袜子吸引了投资。自2005年以来，辽源已有5万多人。除了吉林省辽源市，辽宁省还有一个葫芦岛泳装产业集群。

2016年(我们做调研的那一年)，辽宁省增长最快的行业是纺织业，增长率为16%。当时，辽宁省的增长率为6.9%，与全国持平，但轻工业的增长率达到了16%。现在辽宁有200多家分散的纺织厂。如果当地政府能把纺织作为辽源等五大支柱产业之一，解决其基础设施、电力供应、人才培养和资金支持，那么纺织工业就能发展起来。

然而，因为一开始有人批评它，每个人都“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在网络时代，各种信息都是丰富的，人们往往有只看标题，很少看原文的习惯。然而，与其被忽视，不如被误解。

中国东北的商业环境真的很糟糕。如何解决商业环境问题？事实上，中国目前的商业环境在东部沿海地区较好，但东部沿海地区的早期发展是一个符合当地比较优势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改善经营环境的前提是，发达产业符合比较优势，企业在开放竞争的市场中具有自我维持能力，政府不需要补贴企业，只需要解决软、硬基础设施的瓶颈限制。在这种情况下，商业环境可以是好的。

凤凰网财经:很多文章也分析了东北地区的人口流失问题，这是目前的一大瓶颈。

林毅夫:为什么丢了？因为没有就业机会。为什么我们要发展五个产业而不是四个？因为其他行业创造的就业机会不多。大规模农业、旅游业、装配业和现代新能源、新材料和新通信业创造的就业机会有限。纺织业可以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让人们可以被抛在后面甚至被吸引。例如，辽源的袜子行业吸引了许多外来者，许多大学生在那里创业。

一位记者曾在一次提问中说，“去年《吉林报告》遭到了全国的谴责”。没错，因为当时互联网上有很多骂声，说吉林应该被挖坑，东北的商业环境太差了，为什么要对具体的产业发展提出建议呢？在理解和改革方法上存在问题。我们都希望最终有一个好的商业环境，但是现在的坏的商业环境必须有它的根源。只有改善本地营商环境，发展符合其比较优势的工业，才能最终改善整体营商环境。

在竞争性行业，这并不意味着政府退出

凤凰网财经:你提到的是，在一些基础设施和基础科研方面，政府应该为政府做些事情。那么，在特定的竞争行业？政府有必要退出吗？

凤凰网财经:在竞争性行业，这并不意味着政府退出，而是政府做不同的事情。例如，美国的制药业是一个竞争性行业，但政府并没有退出，开发新药的基础科研企业没有投资热情。然而，如果基础科学研究没有突破，新药的开发将成为被动的水源，因此仍然需要政府的帮助。此外，在发展中国家，劳动密集型加工行业是一个有竞争力的行业吗？当然是竞争性行业。然而，在基础设施和商业环境普遍较差的发展中国家，建立园区解决基础设施问题并提供一站式服务需要政府支持。在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发展阶段，其市场失灵是不同的，政府要做不同的事情。因此，同时拥有市场和政府也是必要的。

凤凰网财经:谁来决定哪些行业具有比较优势，哪些行业符合要素禀赋结构？政府能做出决定吗？

林毅夫:实际上，如果你去一个省或一个城市，相关部门或领导一般都很清楚当地的产业和瓶颈。

凤凰网财经:当他们做出这个决定时，是符合现实还是市场？

林毅夫:如果学者不做研究，他们认为政府不理解。中国政府应该在发展中国家更加积极。如果政府错了，那么中国的经济发展应该很糟糕。事实上，在过去的40年里，中国的经济发展是最快和最稳定的。要做研究，我们应该从现实世界的现象中去理解它背后的理论意义，而不是从现有的理论模型去理解现实世界。例如，在去年关于产业政策的辩论中，魏莹说，根据他的理论模型，世界上根本没有市场失灵。如果没有市场失灵，发展中国家的基础设施怎么会到处都是瓶颈呢？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市场化改革之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政府都退出了市场。为什么他们没有看到他们的经济蓬勃发展，但他们去了工业？

凤凰网财经:政府怎么能有希望？

林毅夫:政府的目标是使市场有效。如果政府超过这个水平，那就是混乱。如果存在市场失灵，如果政府不克服它，那就是无所作为。必须有一个理论来判断政府做了什么，它做了什么就变得混乱，而它没有做的是政府的不作为，这需要理论创新。我们应该研究什么样的政府行为真正有助于提高市场效率。不过，政府可能做错了事，并不表示政府应该无所作为。这就是为什么我想提出一个新的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