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燕：世界经济“结构性低迷”的中长期影响

本篇文章2938字，读完约7分钟

近年来，全球经济一直走在中低速增长的轨道上，这就是所谓的“结构性衰退”。其背后有许多原因，如全球有效总需求不足、劳动生产率增长下降以及技术进步“双刃剑”的影响。展望未来，世界经济可能在未来五年保持中速增长，间歇性波动不可避免，也不能排除未来两年全球经济衰退的可能性

国际金融危机引发了二战结束以来世界上最严重的衰退，其后果仍未解决。为了应对危机，各国政府迅速采取了降息和扩大政府支出等措施。当传统货币政策失败或陷入“流动性陷阱”时，主要发达经济体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实施了所谓的“量化宽松”政策，即央行通过购买资产直接向市场注入流动性。量化宽松政策对世界经济起到了一定的抑制作用，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全球经济中的一系列深层次问题，甚至留下了一些后遗症。经过2010年的“强劲”反弹后，2012年至2016年世界经济总体上处于中低增长时期。鉴于这一增长率略低于长期平均增长率，是在超宽松的货币和财政政策条件下实现的，一些经济学家表示，这一时期的世界经济正处于结构性低迷。

？世界经济“结构性下滑”的主要特征

什么是结构性衰退？结构性萧条有哪些方面？具体来说，它的症状充分反映在以下经济指标中。首先，发达国家的增长率从2010年的2.3%下降到2016年的1.7%，而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增长率从7.5%逐年下降到4.3%，两个主要国家之间的增长率差距继续缩小。其次，发达经济体的通胀率通常处于历史低位。从1980年到2008年，全球cpi年均增长率为13.2%，从2009年到2016年为3.5%。第三，发达经济体失业率持续下降，同时主要新兴经济体整体失业率下降，而同期全球劳动工资增长缓慢。第四，2013年至2016年，世界贸易增长率连续四年低于经济增长率，导致贸易在全球国内生产总值中的比重下降。第五，跨国直接投资复苏乏力，跨境资本流动占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也大幅下降。

从长期来看，世界经济的结构性下滑也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全球劳动生产率的增长仍然缓慢，劳动生产率正处于战后最慢的增长时期。其次，发达经济体的利率处于超低水平。第三，发达国家的资产价格上涨迅速，与经济增长表现严重脱节。第四，全球非金融机构的债务创下历史新高。据国际清算银行估计，其总额接近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245%，其中发达国家的政府债务在快速增长后仍居高不下，而许多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债务已达到相对较高的水平，而公共债务却有所增加。第五，大宗商品价格在2008年大幅下跌后大幅波动。

？全球经济发展过程的机理分析

经过分析，过去五年全球经济进程背后的主要机制如下。首先，全球有效总需求不足。总需求由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组成，其增长率往往直接影响经济增长率。根据联合国统计司的统计，2011年至2015年，全球资本形成和消费的年均增长率分别为3.3%和2.1%，远低于2003年至2007年的增长率。其次，劳动生产率增长缓慢甚至停滞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与技术进步密切相关的投资增长放缓、市场竞争不足或制度惯性导致的技术扩散缓慢、信息技术扩散导致的生产率繁荣效应消退、全球价值链扩张缓慢和主要经济体人口老龄化，以及劳动生产率相对较低的服务业比重不断上升。第三，技术进步的“双刃剑”效应越来越明显，主要表现在提高一些部门或行业的劳动生产率，同时也对其他部门产生负面影响。同时，它也在一定程度上拉大了收入和财富的差距。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估计，发达国家工资收入比例下降的主要原因之一来自技术进步。第四，尽管发达国家的失业率继续下降，但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劳动参与率比历史平均水平低3-4个百分点，而劳动质量的提高或人力资本的积累并不令人满意，空的就业数量仍然很高。第五，收入和财富之间的差距正在扩大，全球基尼系数多年来一直高于0.7。一方面，它抑制了一般公众的需求，另一方面，它在一些国家造成了社会和政治后果，并成为反全球化的主导力量。第六，低利率、低增长、低通胀、高负债和高资产价格并存，有人称之为“有毒组合”，这表明相当一部分释放出来的流动性没有像预期的那样进入实体经济，而是进入了资本市场。即使是高风险地区也增加了金融市场的脆弱性；同时，这也表明一些低成本资金被用来维持低效甚至僵尸企业的生存，导致资源错配。第七，主要经济体的人口老龄化正在加速。其直接后果是增加对公共资源和社会安全网的需求，社会和经济政策趋于保守。在劳动人口增长到50岁之后，劳动生产率也开始下降，这使得穷人更难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和技能。此外，我们还应该注意到，原油价格的波动不仅受到经济增长等基本面因素的影响，还受到美国对页岩油和天然气的巨额投资所带来的供应量增加以及地缘政治因素的影响。经济与政治的相关性更明显，等等。这些是我们需要考虑的因素。

2017年，全球经济复苏加速。从具体分析来看，背后有很多原因。首先，近年来，极度宽松的货币和财政政策的累积效应开始不断释放。第二，资产价格的过度上涨与实体经济的表现不一致，在某种意义上也预示着市场信心的复苏，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的财富效应。第三，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资本市场存在泡沫，但金融部门的杠杆率较低。第四，特朗普政府的减税法案对市场信心的恢复产生了积极影响。第五，处于历史最高水平的全球债务扩张势头开始减弱，一些主要经济体的杠杆率出现下降迹象。第六，中国经济超出预期的增长为全球经济复苏注入了活力，提振了信心。第七，技术进步及其广泛应用催生了人工智能和互联网相关产业等新的增长点。第八，贸易和投资与经济增长互为因果，并没有因为保护主义的升级而动摇。第九，大宗商品价格相对稳定，并开始回升，这给资源出口国带来了好消息。此外，全球地缘政治热点被控制在一定水平或范围内。

？未来五年世界经济展望

展望未来，影响世界经济趋势的主要变量也与上述几点密切相关。积极的一面:首先，全球经济加速复苏有一定的潜力。其次，随着货币政策逐渐回归正常状态，政策工具的使用也将扩大。第三，本轮政策调整在主要经济体内部的有效性将逐渐显现，并给整个世界带来溢出效应。第四，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的开发和应用，可能会给潜在生产力的提高带来意想不到的收益。第五，全球制造业在2017年大幅增长，第三季度的增长率为4.5%，为过去五年的最高水平。所有这些因素都有积极的影响。

从负面或挑战来看:一方面，发达国家和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人口老龄化趋势以及非洲和南亚的人口增长趋势难以逆转；另一方面，技术进步的“双刃剑”是否足以显著促进潜在增长率一直存在争议。此外，在全球杠杆率高、复苏基础不牢的情况下，正常的宏观政策回报状态对政策制定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此外，民族主义-民粹主义方兴未艾，并将继续威胁经济全球化进程，主要经济体之间更紧密的综合实力可能增加全球治理的难度，尤其是主要经济体之间的政策协调。这些因素给未来五年的全球经济发展带来了一定的挑战，需要我们积极应对。

总之，通过综合分析上述因素的权重和变化趋势，可以大致判断如下:未来五年世界经济有可能保持中速增长，间歇性波动不可避免，未来两年全球经济不可避免地出现衰退。(本文来源:《经济日报》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张玉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