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为何近期境外投资新政密集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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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以来的大规模、不平衡的对外投资活动，在人民币汇率疲软、外汇储备快速缩水的背景下，引起了政府相关部门的警惕。

作者:张明，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平安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2017年下半年，海外投资新政进入密集发布期。8月4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商务部和中国人民银行联合发布了《关于进一步指导和规范境外投资方向的指导意见》，明确了鼓励、限制和禁止境外投资的类别。12月18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商务部和中国人民银行联合发布了《民营企业海外投资与管理行为准则》，从管理、合规与诚信、社会责任、环境保护和风险防控五个方面对民营企业进行了指导和规范。12月26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发布了《企业境外投资管理办法》。新办法将于2018年3月1日生效，届时2014年颁布的《境外投资项目核准和备案管理办法》(第9号令)将同时废止。

为什么中国政府近期会出台一系列新的海外投资政策？

一个原因是，2016年以来的大规模、不平衡的对外投资活动，在人民币汇率疲软、外汇储备快速缩水的背景下，引起了政府相关部门的警惕。

事实上，在2016年之前，中国的海外投资监管政策仍然是基于放松管制。2000年以前，中国主要处于引进资本阶段，外国直接投资需要获得批准，这面临许多限制和障碍。2000年，国家提出“走出去”战略，鼓励中国企业从战略高度进行海外投资。2004年出台了相应的实施细则，外商直接投资由审批制转变为核准制。随后，2009年和2011年，主管部门进一步放宽了对企业境外直接投资的限制，逐步下放了审计权限，简化了审计程序，提高了审计效率。2014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进入了“先备案、后审批”的时代。此后，外商直接投资审批和备案程序进一步规范，流程不断简化，效率不断提高。2015年，中国进一步简化了对外商直接投资的外汇管理政策，银行可以直接审批外商直接投资项下的外汇登记。

然而，2016年成了一个转折点。当年，全球外商直接投资同比下降2%，中国外商直接投资同比增长34.7%，非金融类外商直接投资同比增长49.3%，债务工具投资同比增长4.6倍，达到历史最高水平。从行业角度看，一些行业的外商直接投资非常强劲。例如，住宿和餐饮业的外国直接投资增加了124.8%，文化、体育和娱乐业增加了121.4%，房地产业增加了95.8%。

这种大规模、不平衡的对外投资活动，特别是在人民币汇率疲软、外汇储备快速缩水的背景下，引起了我国政府的警惕。因此，从2016年底开始，监管部门开始加强海外投资的真实性审查，并明确表示要密切关注房地产、酒店、影院、娱乐业、体育俱乐部等领域的非理性海外投资行为。在一系列临时措施的推动下，2017年1月至11月，中国新增非金融类外商直接投资同比下降33.5%。11月份，房地产、体育和娱乐领域没有新的外商投资项目，不合理的外商投资得到遏制。

冷水浇灭了中国企业对外投资的热度，持续一年的临时措施宣告结束。然而，对海外投资的监管并没有放松。分阶段控制措施撤销后，由长期系统建设代替。2017年下半年出台的一系列新政策是外资体系建设的体现，《国有企业境外投资管理行为准则》和《境外投资条例》将陆续出台。制度建设的一个重要方向是按照鼓励发展和负面清单的模式引导和规范企业海外投资。不守法、无投资能力、不利于国内供给侧结构改革和实体经济发展的投资项目将被纳入限制区。

第二个原因是，在中国企业大规模对外直接投资的浪潮下，一些企业的不当经营损害了中国企业的形象，影响了国际收支和金融稳定。

一系列新的海外投资政策的出台，并不否认中国企业在拓展海外市场、获取先进技术、促进国内经济结构转型发展中的重要作用。然而，一些中国企业在海外投资过程中存在一些不规范行为，影响了“走出去”战略的实施和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的形象。

一是部分企业守法意识和社会责任感不强，影响了中国企业和产品的声誉以及国家形象。随着中国企业的“走出去”，除了中国的资本和市场，还会对当地的社会和环境产生影响。有些企业只注重效率，缺乏安全生产意识，对员工缺乏安全保护。一些企业用钱刺激和鼓励加班，增加劳动强度和延长工作时间，无视当地法律，员工不签合同，随意解雇工人，导致劳动争议频发。一些在海外经营的中国企业依靠非常规低价策略，为了保持低价优势，他们有时会以次充好或降低产品质量标准。还有一些中国企业对当地环境保护不够重视，不严格履行合同，无偿承接海外项目，进行恶性竞争。这些问题受到了当地社会的揭露和批评，给中国企业和产品的声誉以及国家形象带来了负面影响。

二是部分企业未按规定履行备案或审批手续，影响了中国的国际收支和汇率稳定。外国直接投资的大规模扩张将从两个方面对国际收支产生负面影响:经常账户的出口负效应和资本账户赤字的扩大。在经常项目下，在出口替代效应和进口效应的双重作用下，国内贸易顺差将会减少，甚至出现逆差。在资本账户上，随着外国直接投资活动的不断扩大，大量资本流向国外。同时，由于投资机制不完善，投资损失最多，投资收益不能有效回流中国。此外，一些企业利用虚假境外投资非法获取外汇、转移资产和进行洗钱活动，以外国直接投资为幌子掩盖资本外逃。

第三，一些企业盲目决策，大举投资，借入高额债务，最终可能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对国内金融稳定产生不利影响。中国企业仍是国际投资舞台上的新人，投资经验不足，信息渠道不畅。从海外布局来看，大多数企业没有在海外设立子公司或分支机构，有些企业只在海外设立办事处。这种单一而罕见的海外分配限制了中国企业与东道国政府、企业和工会之间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在这些不利条件下，一些企业仍然盲目决策，盲目投资，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影响了企业经营的稳定。同时，由于财力有限，许多企业主要依靠大规模贷款来满足海外投资资金的需求。高负债资本使企业面临巨大的财务压力，容易引发资金链断裂，从而加剧我国的财务风险。

不可否认，大规模无序海外投资不利于维护国家利益，迫切需要加强监管。但是，如何平衡“企业主体”与“政府引导”，如何建立奖惩激励相容体系，仍然是需要关注的问题。

(王碧珍和张明分别是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投资办公室的副研究员和研究员)

本文摘自《张明宏观金融研究》。本文由平台/作者授权的金融网站发布。请不要擅自转载。如果你对干货有意见或文章，你愿意为投资者提供最权威和专业的参考意见。无论你是权威专家、金融评论家还是智囊团，我们都欢迎你积极投稿，进入金融网站的著名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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