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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根士丹利华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关于今年发展的主要预期目标,政府工作报告提出,城镇新增就业1100多万人,城镇调查失业率低于5.5%,城镇登记失业率低于4.5%。这是中国首次将城市调查失业率指数纳入预期目标。
在世界范围内,失业率指标受到广泛关注。例如,美联储期望实现充分就业和价格稳定两个政策目标,并将失业率和通胀率列为货币政策操作的两个主要指标。
从我国的情况来看,就业数据的统计口径存在各种先天缺陷。例如,基于户籍统计口径,农民工和各类流动人口的失业率很难纳入城镇登记失业率。这样,由于统计系统中就业数据相对薄弱,专业机构很少使用唯一的失业率指标“城镇登记失业率”作为分析就业市场状况的指标。因此,增加新的“城市调查失业率”指标可以被视为有关部门改善就业统计工作的一部分。
在城镇失业率调查公布之前,如果我们再观察一下城镇登记失业率,就会发现它本身有一些变化。首先,与过去较长时间相比,城镇登记失业率数据的中短期波动性很小,对高频数据支持的货币政策分析帮助不大。然而,自2014年以来,这一指标的波动性在短期内显著增加。一方面,这表明有关部门增加了更新数据的频率,使其更接近劳动力市场的实际情况;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相关部门希望通过与海外数据的联系,增加预期管理的手段和工具。
其次,我们可以看到,城镇登记失业率自2010年以来一直呈下降趋势,到去年底已降至3.9%。从表面上看,这些数据反映出国内就业市场不仅处于充分就业水平,甚至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根据中国人力资源市场信息监测中心发布的全国职业供求数据,自2010年第一季度以来,中国劳动力市场的供求关系发生了趋势逆转,从以前的“供大于求”到“供大于求”(求人的比率;1),在此之后,去年第四季度,求人比率上升至1.22。从理论上讲,劳动力供应短缺背后应该反映的是实体经济潜在的过热风险,但经济形势似乎并非如此。
受全球经济复苏提振出口和国内工业产品需求补充库存的推动,2017年国内生产总值增长6.9%,明显高于政府年初设定的6.5%的增长目标。即便如此,也仅比2016年高出0.2个百分点,没有超过2014年和2015年的6.9%和7.3%的增长水平,当时经济困难相对较大。2017年,虽然企业利润和居民消费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善,实体经济的感觉明显好于往年,但国内生产总值增速并没有明显提高,cpi年均增长1.6%也表明物价上涨水平非常温和。从任何角度来看,中国经济都没有过热的迹象。
回顾2010年以来的八年,中国经济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即经济增速一步一步下降,但就业市场日益紧张,“招工难”的声音时有所闻。从理论上讲,在经济低迷的过程中,需求疲软和产能利用率下降将导致失业率大幅上升。这正如传统意义上的奥肯定律所描述的那样:经济增长和失业率之间应该存在明显的负相关关系(港股为0.00001)。当然,劳动力供给的收紧可以部分地解释为中国的人口老龄化:在中国的人口结构中,15-64岁的人口比例在2010年达到峰值,然后一直从74.5%下降到2017年底的71.8%。虽然15岁以下人口的比例基本未变,但65岁以上人口的比例已从8.9%增至11.4%。然而,经济增长放缓和人口老龄化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政府将新增城市就业人口的目标从2014年的900万提高到1000万,并在2017年进一步提高到1100万。这背后的原因是,自2013年以来,城镇实际新增就业人口每年超过1300万。
要解释这一现象,我们必须从“结构转型”入手。过去几年,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是“结构转型”。增长的驱动因素已经从出口和投资转变为消费,与之相匹配的是服务业比重的上升。2013年,服务业比重首次超过工业,2015年首次超过50%。截至2017年,服务业比重已上升至51.6%。在服务业比重不断增加的同时,整个社会劳动力继续向服务业流动。从2012年到2016年的短短五年间,服务业劳动力比重上升了7.4个百分点,达到43.5%,而第二产业(工业+建筑业)劳动力比重下降了1.5个百分点,达到28.8%。考虑到房地产繁荣促进建筑业工人数量增加等因素,制造业劳动力在第二产业中的比例应该会进一步下降。这种情况显然符合“鲍莫尔-福克斯假说”:如果一个经济体是一个有技术进步的“进步部门”,而不是一个没有技术进步的“停滞部门”。假设与“进步部门”相比,“停滞部门”具有更高的需求收入弹性,但需求和价格弹性较小,因此“停滞部门”的需求将随着工资的增加而迅速增加,劳动力将从“进步部门”流向“停滞部门”。从中国的情况来看,首先,与制造业相比,服务业是一个典型的“停滞部门”。居民收入的增加会增加服务需求,从而增加服务业消费比重,进而提高服务业就业率;第二,服务业专业化程度的提高提高了服务业的质量,降低了平均成本,导致制造业对服务业的生产和需求增加;最后,服务业生产率的缓慢增长只能通过增加劳动投入来增加产出,这也将促进就业。虽然需求的增长和服务业专业化水平的提高可以解释服务业就业率的增长,但鲍莫尔-富克斯假说特别指出,主要原因是服务业劳动生产率的增长滞后。
因此,中国出现“经济增长下降、就业市场上升”现象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是近年来经济转型过程中服务业的蓬勃发展。从现实角度看,与制造业相比,服务业具有明显的劳动密集型特征。特别是在转型初期,与食品、服装、住房和交通相关的相对低端消费服务发展迅速,这些行业的劳动密集型特征更加明显。劳动密集型服务业的发展会带来两个结果:一方面,劳动密集型服务业具有明显的吸收剩余劳动力的作用,即使剩余劳动力耗尽,也会与制造业争夺劳动力,导致劳动力从制造业向服务业流动的现象;另一方面,劳动密集型服务业的劳动生产率低于资本和技术密集型产业,劳动生产率越低,整个经济的潜在增长率越低,这种“下拉效应”将随着服务业在整个经济中比重的上升而逐渐增强。虽然目前没有统一的标准来估计中国的潜在经济增长率,但人们普遍认为中国的潜在经济增长率近年来持续下降。如果我们将中国当前结构转型因素导致的潜在经济增长率下降与“奥肯定律”(产出缺口每增加2%,失业率将大致下降1%)联系起来,我们可以理解,如果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持续放缓伴随着潜在经济增长率的下降,那么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的放缓不一定会导致产出缺口的扩大,因此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放缓对就业的负面影响也不会是线性的。
未来几年,中国经济将在全球经济改善和国内结构改革的推动下继续增长,但这种根本性的改善可能不会像过去那样体现在gdp增长率的提高上,因为潜在的经济增长中心可能会因为服务业比重的不断增加而继续下降。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关部门仍然希望通过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反周期调控将实际gdp增长率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结果将是经济增长继续在一个广泛的轨道上运行,另一方面,它将推高价格,形成通货膨胀,并产生资产价格泡沫。相反,如果货币和财政政策的操作目标是使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更接近潜在经济增长率,那么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可能仍然相对较低,但经济增长的质量会更好。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在货币和财政政策上采取了相对谨慎的立场,并在没有明确给出m2目标增长率的情况下降低了赤字率。这反映出在中国经济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增长转变的背景下,政府将更加依赖于深化以供给侧改革为核心的结构性改革来促进中国经济的中高速可持续增长。
标题:章俊:从结构转型看增长与就业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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