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加剧全球竞争性减税？专家解读美国税改的外溢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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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2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正式签署了《减税和就业法案》，该法案将于2018年实施。该法案是特朗普政府的第一项主要立法，也是自1986年以来美国税收制度最重大的变化。许多观点认为，此次税制改革将重塑美国现行的税制，并对全球经济产生重要影响。

美国税制改革的主要变化是什么？这对美国经济会有什么影响？税收改革的溢出效应将对世界主要经济体产生什么影响？它将如何影响当前的跨境资本流动？《经济日报》邀请国内知名智库和研究机构的学者对相关话题进行深入解读。

1？从三个方面修补现行税制:减税、简化税制和弥补漏洞

主持人:这是美国自1986年以来最大的一次税制改革。就税制改革计划本身而言，主要的变化是什么？

胡::《减税和就业法》是在共和党和民主党、众议院和参议院长达一年的谈判、磨合和博弈的基础上形成的。作为重塑美国税收制度的一项重大制度改革，该法案明确将简化、更加公平和刺激更快的经济增长作为联邦税收改革的目标，涉及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跨境所得税和遗产税等多项税收改革。

从个人所得税改革的角度来看，主要涉及以下内容:一是降低税率水平，最高边际税率从39.6%降低到37%；二是提高扣除标准。个人申报从6500美元增加到12000美元，夫妻共同申报从13000美元增加到24000美元；三是调整特殊扣除。每个孩子的补贴从1000美元增加到2000美元，强制医疗保险税被取消。州税和地方税从全额扣除改为10，000美元的上限(个人和夫妇)，以及自住住房和第二套住房贷款。利息从不超过100万美元的购房贷款降至不超过75万美元；四是提高个人替代性最低税收制度(amt)的门槛；第五，增加遗产税的免税额。在保持遗产税和税率不变的前提下，增加免税金额，将超过560万美元的应税财产(个人)增加到1120万美元，将超过1120万美元的应税财产(夫妻双方)增加到2240万美元。

从企业所得税改革的角度来看，它主要涉及:一是降低税率。C型公司(股份有限公司)的联邦企业所得税税率从15%-35%的累进税率降低到21%的统一比例税率。独资企业、合伙企业和S公司(无限责任公司)等小企业允许将符合条件的营业收入扣除20%计算营业收入，并适用10%-37%的七级累进税率计算和征收个人所得税。第二是调整税基。从2017年到2022年，资产投资成本将在5年内从折旧和摊销改为100%费用(不包括房地产)。从2023年到2027年，成本扣除比例每年降低20%，利息费用由税前全额改为不超过扣除利息、税金、折旧和摊销前利润的30%；第三是亏损结转。年净营业亏损结转限额由2年改为20年，年应纳税所得额改为80%。当年未扣除的利息可以无限期结转；第四，取消最低替代税(amt)。企业所得税改革的主要原则是通过降低税率和扩大税基来减轻税负和简化税制。

从跨境所得税改革的角度来看，首先是实施属地税收。美国公司的海外利润汇出支付35%的企业所得税，但允许海外所得税抵免，相反，美国公司可以享受100%的所得税豁免，从其海外子公司的股息，和历史积累的海外收入将被视为遣返。现金及现金等价物的税率分别为15.5%，非流动资产的税率为8%，可在8年内分期缴纳；第二，超额利润税。根据受控外国公司的规定，对美国境外子公司的超额利润征收10.5%的所得税，但可以扣除80%的海外税收收入。它旨在鼓励资本和利润的回报，减少税收损失。

翔宇:新的税收法案从三个方面修复了美国现行的税收制度:减税、简化税收制度和弥补税收漏洞。减税是新税收法案最重要的方面。虽然公司税和个人所得税的减免幅度没有以前大，但在很大程度上符合各行各业的需求。此外，新的税收法案部分废除了奥巴马医改政策中强制美国人购买医疗保险的规定，这为下一步推翻奥巴马医改奠定了基础。

2？短期刺激效果明显，长期会滋生多重风险

主持人:从各种角度来看，这次税制改革将重塑美国现行的税制，并对美国经济和社会产生重要影响。这种影响的主要方面是什么？

翔宇:新的税收改革法案将从以下几个方面提振美国经济:首先，税收改革法案可以让美国企业和个人受益。企业减税的想法受到了美国商业界的广泛欢迎:at&t、美国航空公司空、美国银行、康卡斯特、富国银行、克莱斯勒、沃尔玛、达尔塔航空公司空等公司在个人所得税方面提高了对2018年企业业绩的预期，白宫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2017年10月16日发布的报告《企业税制改革与工资:理论与实证研究》指出，美国家庭的平均收入将每年至少增加4000美元，甚至可能增加1000美元

其次，它有助于修补现行税收制度的漏洞，增加联邦政府的财政收入。现行税法实际上鼓励美国大公司(丙类公司)注册为小企业(S类公司)。因为C型公司需要缴纳企业所得税，而S型公司不需要缴纳企业所得税，S型公司的股东按照个人所得税税率纳税。数据显示，目前美国3300万家企业中有3100万家直接或间接利用了这一“漏洞”，占总利润的50%。新的税收法案将公司税率降至21%，这是唯一的一项。此外，它还废除了替代性最低税，这将使企业能够在21%的税率基础上享受各种扣除，如R&D扣除和设备投资扣除，这可以进一步降低实际税收负担，并大大减少鼓励美国公司通过改变企业性质避税的激励措施。

第三，促进海外资本的部分回流。与大多数国家不同，美国政府此前实施了一项政策，即美国公司在将利润汇回美国时，需要征收高达35%的所得税。因此，为了避免支付高额税款，美国公司更愿意将高达2.6万亿美元的现金藏在海外。2004年，美国国会在当年推出了临时减税政策，规定美国企业在当年年底前将海外利润汇回美国，只征收5.25%的一次性税率。当年，这一政策促使美国企业以集中方式返还海外利润，海外利润总额达3120亿美元。

在美国经济已经进入扩张周期的情况下，税制改革可以刺激美国经济兴奋。税制改革刺激了经济增长的加速，企业贷款和金融公司的利润也随之上升。美国华尔街有望重现2008年金融危机前的繁荣。

在看到特朗普的税收改革政策对美国经济的刺激作用的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它带来的经济风险。首先，随着经济和金融繁荣的兴起，美国的贫富差距可能会进一步扩大。其次，当前美国股市正在酝酿一个比金融危机前更大的泡沫。越来越多的人担心特朗普的经济政策正在制造另一个海市蜃楼，下一场危机可能会加速。

张钟元:目前，美国经济已经进入扩张周期。2017年，美国工业生产增长了3.4%，制造业相应增加了189，000个工作岗位；劳动力市场接近充分就业，失业率为4.1%，为17年来最低。美国企业所得税的大幅降低无疑会使优秀的企业更具创造力、竞争力和盈利能力，并激发他们的投资热情。从短期来看，特朗普的税制改革应该会进一步提振美国经济，但从长期来看，如果没有配套措施，其实施将会出现大问题。

首先，税制改革将不可避免地推高赤字。根据美国国会联合税务委员会的预测，最终的税收改革法案将在未来10年内使联邦财政赤字增加1.456万亿美元。即使考虑到宏观因素，最终的税收改革法案将在2018年至2027年的预算期内增加1.07万亿美元的联邦财政赤字。世界三大评级机构之一穆迪认为，美国税制改革在促进经济增长方面的作用非常有限。减税可能只会使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增加约0.1%，但税制改革至少会在未来10年造成1.5万亿美元的财政赤字，而削减美国债务规模的任务将更加艰巨。

其次，特朗普税收改革法案的最大受益者将是美国收入最高的少数群体。根据最终法案，到2025年，高收入家庭将享受最高比例的减税，而平均收入低于3万美元的家庭将面临增税；到2027年，当许多税收改革条款到期时，高收入家庭仍将享受大幅减税，但收入低于7.5万美元的群体将面临增税。税收改革法案为最富有的美国人和盈利企业提供了丰厚的福利，但它可能最终增加许多中低收入美国人的税收。从长远来看，贫富差距将进一步扩大。

第三，很难确定税制改革能否提高美国企业的国际竞争力。自二战以来，美国公司税法的固定税率一直在下降。此外，在美国的许多海外投资分布在避税地和国家，长期海外业务获得的投资利润比在美国高得多。因此，减税能否解决跨国资本回报问题还有待观察。

此外，美国的财政和国际收支状况可能不会恶化得太快，但美国债务利息支付的未来增长将限制美国政府满足其他需求的能力。例如，目前，美国落后的基础设施限制了企业的投资。美国大约四分之三的基础设施投资(基础设施的运营、维护和改善)由州和地方政府承担，它们主要通过税收和借贷为基础设施融资，而减税将通过各种机制增加州和地方政府的市政债务成本。因此，减税可能会减少美国对基础设施的投资，这与特朗普增加投资以解决基础设施问题的想法背道而驰，也不利于增加企业投资和提高企业竞争力。

胡·:特朗普政府的减税政策无疑对经济增长产生了积极影响。然而，由于减税政策也受到其消极因素的制约，促进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被部分抵消。

美国经济增长的加速更多的是由于周期性的经济复苏，而不是减税政策的影响。减税是以减少税收、增加财政赤字、增加政府债务和减少社会福利为代价的。受财政赤字的制约，2018年环保、教育、社会保障等公共福利领域的财政支出有不同程度的减少。通过减税法案，一方面减轻了企业和个人的税收负担，但对低收入群体的减税却没有什么好处；另一方面，减税后政府债务的增加将税收负担转化为债务负担，财政支出的减少将减少中低收入群体主要享有的公共福利。由于减税的巨大成本，主张经济效率优先的共和党和主张公共福利优先的民主党之间存在巨大差异。

3？或者加强全球竞争性减税

主持人:美国税制改革的溢出效应会对世界主要经济体产生什么影响？

张钟元:在经济全球化时代，税收问题不仅是一个国家的内部事务，也是一个需要国际合作的多边问题。美国的减税政策将降低在美国的投资成本，增强美国投资环境的国际竞争力，这无疑会挤压其他国家企业的国际竞争力；对美国企业汇回的海外利润减税将加速美元向美国的回流，并引发资本从其他国家撤出。美国的减税政策可能加剧全球竞争性减税，这使得国际税收协调问题日益严重。一方面，竞争性减税可能使各国政府的财政状况恶化，争夺税基更有可能导致双重征税、供应链扭曲等问题；另一方面，许多跨国公司可以利用开曼群岛作为国际避税天堂的优势来降低税收，或者将其总部迁至像爱尔兰这样的低税收国家以降低税收。各国竞相降低公司税率的“底线竞争”最终将把更多的税收负担转移到个人纳税人身上。

近年来，一些国家和经济体开始实施减税政策。在美国正式宣布减税计划之前，英国已经开始了实质性的税制改革。2016年11月，英国首相特里萨？梅提议将企业所得税税率从20%降至17%，目标是在20国集团中实现最具竞争力的低税率。另一个例子是澳大利亚的" 2016-2017年联邦预算"，该预算力求对澳大利亚现行税收制度进行一系列重大改革，包括对企业实施新的减税政策，对跨国企业实施全面的税收合并措施，以及现行的养老金税收优惠政策。改变；澳大利亚总理特恩布尔也计划在2019年联邦选举前引入一项降低个人所得税的政策，以配合政府降低公司税的计划。在印度，莫迪政府于2017年7月1日在全国范围内推出了新的商品及服务税(gst)，这是印度几十年来最大的税收政策改革。

胡::美国降低企业所得税税率，在美国将全球税收改为地区税收，单方面调整国际税收规则，并引入税收优惠限制对海外关联方的部分支付以避税。这不仅保护了美国的经济和税收利益，也意味着资本和利润将从世界其他国家流出，这将对这些国家的经济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其他竞争国家将被迫进行调整，以避免资本外流，从而加剧税收竞争。美国的单边反避税措施也会导致国家间的税收利益冲突。例如，2017年12月11日，德国、法国、英国、意大利和西班牙的财政部长联名致信白宫和财政部长姆努钦(Mnuchin)，称美国税收改革法案的个别条款将严重干扰各经济体之间贸易和投资的实际流动，这不仅违反了美国的避免双重征税协议，也不符合世贸组织等全球贸易规则。

翔宇:中国巨大的经济和市场容量、早期的政策反应和更好的经济前景限制了美国税制改革对中国的积极影响。

首先，中国做出了政策回应。中国已经敏锐地意识到特朗普的税收改革方向及其可能带来的压力。作为回应，中国在2017年初制定了1万亿元人民币的减税计划，并深入有序地推进改革，降低税收和清算费用，以激发经济的内在活力。

第二，预计2018年世界经济将全面增长。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时代，中国经济将继续保持稳定增长，前景广阔。

4？对国际资本流动的影响仍有待观察

主持人:美国税制改革对当前跨境资本流动的影响现在是全球关注的焦点。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张钟元:一些对税收敏感的企业可能会在美国税率下调后回到美国投资，如基础设施、钢铁、石油和化工等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美国的减税政策对正在进行全球投资和建设新生产系统的新兴产业也很有吸引力，如新材料、新能源、生物工程和新医药。然而，在全球价值链兴起的背后，企业的定位涉及到支持供应链和综合成本的考虑。其他综合因素如宏观经济稳定、生产成本、经营环境、配套设施、生产要素和市场潜力都是决定资金流动的重要因素。目前，美国劳动力成本高，减税不会显著提高其发展传统制造业的比较优势；再加上美国基础设施老化，企业对海外市场份额的需求不断增加，美国的减税政策能否吸引资本回报仍不确定。特别是对于那些具有全球生产和全球市场的高科技公司，如亚马逊、谷歌、苹果、facebook、ibm等。由于减税，他们不会将生产线迁回美国。

美国的减税确实对中国产生了压力，但企业的选址是一个复杂的决策，不仅要考虑税收，还要考虑综合成本和市场。一方面，与美国相比，中国的劳动力成本仍然具有优势，美国减税对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影响相对较小；另一方面，中国也在积极推进减税和减费，整合各种等级的增值税税率和降低税率将产生减税的效果。因此，短期内，资本不会从中国大量回流到美国。

翔宇:在特朗普税收改革的推动下，美国不断改善的经济形势将吸引国际资本聚集在美国，并赢得美国经济增长的红利。国际资本对美元资产需求的增加将会给美元带来上行压力。随着美国国内美元资本的增加，外部美元供给将会下降。应当指出，新兴市场经济体的未偿政府债务在2016年底跃升至11.7万亿美元，是2007年底的两倍多。2017年上半年，新兴市场经济体银行发行的证券达到了惊人的22.7万亿美元。此时，如果美元继续走强，美元市场的供给将会减少，这可能会加剧一些经济增长乏力国家的债务偿还压力，引发一些国家的金融和金融危机。

(本文来源:经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