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遥：贸易争端常态化 中美经贸关系向何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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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是世界上经济规模最大、贸易逆差最大的国家，其贸易政策在世界上发挥着重要作用。特朗普政府在贸易政策上一直保持强硬立场。然而，在2018年3月22日公布中美贸易“301调查”报告，并提出对中国出口价值600亿元的商品征税后，各国股市大幅下跌，表明各方对特朗普发动贸易战准备不足。

2018年3月29日

美国是世界上经济规模最大、贸易逆差最大的国家，其贸易政策在世界上发挥着重要作用。特朗普政府在贸易政策上一直保持强硬立场。然而，在2018年3月22日公布中美贸易“301调查”报告，并提出对中国出口价值600亿元的商品征税后，各国股市大幅下跌，表明各方对特朗普发动贸易战准备不足。在中国，政府、学术界和产业界对此极为关注，并就贸易战的前景和中美经贸关系的走向展开了热烈的讨论。3月29日，中国商务部召开新闻发布会，称中国谈判协商的大门始终是敞开的，但谈判是有原则的，不会接受任何单方面胁迫下的协商。美方基于301调查对中国征收关税，公然违反了其对世贸组织的国际义务。

中美经贸摩擦的趋势是什么？自由贸易协定将被置于何处？作者认为，在特朗普的任期内，贸易赤字将保持高位。由于特朗普的个人意愿和国内政治经济的影响，他将跳出多边自由贸易协定的框架，通过双边谈判来争取利益，从而实现贸易争端的正常化。展望未来，世界贸易组织(世贸组织)将不再是中美经贸关系不可避免或常用的框架，矛盾、妥协和阴谋逆转随时可能出现。从长远来看，中国应该准备冷静地处理贸易争端的正常化。

一、背景:消费上升导致美国贸易逆差居高不下

美国贸易政策的背景是长期的贸易逆差，而近期的逆差很可能会保持在一个相对较高的水平甚至扩大。自20世纪70年代后半期以来，美国一直处于国际贸易逆差状态。2006年，经常账户赤字相对于国内生产总值达到峰值(5.8%)。近年来，尽管赤字有所减少，但仍保持在约占国内生产总值2-2.5%的高水平。世界上几个最大的经济体，欧盟，中国和日本，都对美国有大量的贸易顺差。

美国贸易不平衡有几个结构性原因，包括美国的低储蓄率和国际资本长期净流入美国。本文不讨论这个问题，但应该强调的是，美国的贸易逆差可能会保持目前的相对规模，甚至在未来几年扩大。赤字规模难以缩小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预期中的特朗普减税和股市财富的快速增长，美国居民的消费在2017年加速。第四季度的消费增长率高达4%，为三年来最高，远远超过同一季度2.5%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储蓄率降至12年来的最低点。与此同时，美国经济已经实现了充分就业，很难扩大生产能力来满足短期内消费的增长。因此，消费的增加将不可避免地导致进口的增加，从而导致美国的高水平贸易逆差。

第二，特朗普的经济政策实践:履行贸易保护的政策承诺

(1)民粹主义是特立独行的经济政策背后的原因

特朗普的经济政策明显不同于大多数美国总统，后者总是按照党派惯例玩牌，其政策既包含共和党传统，也包含民主党传统。作为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在三个方面保持了与传统共和党政策的一致性:整体减税、放松管制和富人减税；与此同时，他反对最初的自由贸易协定，支持大幅增加基础设施建设，保护退休人员的福利，并为儿童保育费用提供税收减免，这是民主党的传统经济政策。

从表面上看，特朗普的一贯政策要求美国的利益应该得到优先考虑，美国应该再次变得强大，但其本质往往是民粹主义，意在赢得不同细分选民的支持。2016年，特朗普选择了底特律这个严重衰落的城市，宣布他的经济竞选纲领，正是为了强调美国经济复苏中的缺点和失衡，并寻求中产阶级和下层阶级选民的支持。其中，反对现有的自由贸易模式是吸引一些人支持的重要政策。

(2)为什么特朗普对贸易持否定态度

在2018年秋季国会选举战的重压下，共和党团结一致，于2017年底通过了税收改革法案。然而，长期坚持非主流政治立场的特朗普未能有效调动共和党内的各种力量，在宣传其国内政治观点时遇到了很大困难。与这种困境相比，在贸易政策方面，特朗普的行政行为有效地实现了他的竞选承诺。传统上，美国的贸易政策过程是国会授权总统制定贸易政策和谈判贸易协定，然后国会讨论并批准总统提交的贸易协定。因此，总统在贸易问题上有很大的决定权，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得到了顺利推进。具体行动包括退出tpp，启动新一轮修订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对钢铁和铝征收进口关税，以及根据301条款调查中国出口。

在对华经贸关系方面，尽管特朗普没有像他在竞选中承诺的那样宣布中国为汇率操纵国，但自那以来，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一直在增加。对于其他经济体，特朗普强烈批评欧盟的贸易政策极其不公平，并强烈希望重启与日本的双边贸易协定谈判。在评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重新谈判进程时，他声称如果没有进展，就终止该协定。

纵观特朗普在大选前的声明和一年后的实际行动，笔者认为特朗普对贸易政策的态度是明确而一贯的，拒绝在世贸组织框架下深化自由贸易，不热衷于推动tpp等多边自由贸易协定，而是选择通过关税威胁和重新谈判的方式为美国寻求贸易利益。

目前，对于特朗普为何对贸易持负面态度，还没有令人信服的解释。我认为有几个可能的原因:首先，特朗普是认真的。从选举过程和过去一年的执政中可以看出，72岁的特朗普缺乏了解具体政策细节的耐心，更多地依赖经验和直觉，因此他对贸易的怀疑可能会继续。其次，特朗普认为贸易保护是一个重要的竞选承诺，不管它是否合理，都需要兑现。第三，特朗普缺乏专业的经济政策团队，内阁中也没有经济学家的职位——而且绝大多数主流经济学家都支持贸易。2018年3月，美国国家经济委员会(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主任加里科恩(Gary Cohen)辞职，美国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被解职，特朗普支持自由贸易的声音甚至更小。第四，面对国内问题，比如与俄罗斯的接触以及与媒体的不良关系，特朗普可能会主动通过贸易行动直接锁定其支持者的焦点。

第三，政治和社会环境:孤立主义得到了更多的支持

苏联解体后，美国及其盟国直接或间接将华盛顿共识作为一揽子政治和经济政策输出，包括促进自由贸易。自克林顿以来的几任美国总统，无论属于哪一方，都在多边协议的框架下努力推动贸易自由化，并与更多国家签署了双边自由贸易协定。然而，尽管美国在促进贸易自由化的过程中可能获得政治利益，但经过20多年的贸易自由化和全球化，美国的贸易赤字并没有缩小，而是扩大了。与此同时，制造业就业持续下降，导致贫困、收入差距扩大和地区发展不平衡。

2014年前后，冷战结束后，美国社会逐渐开始反思美国的贸易自由化和对外扩张及干涉政策，孤立主义再次抬头。有人希望美国退出国际事务，包括退出应对气候变化的国际合作，退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减少其在推动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参与。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想法得到了美国两党的大力支持。除了特朗普，在民主党初选中受欢迎的桑德斯也对自由贸易持尖锐的批评态度。

特朗普和桑德斯的受欢迎程度反映出许多美国人对自由贸易持怀疑甚至否定态度。有些人对国际贸易持消极态度也有合理的理由，因为虽然贸易作为一个整体可以提高一个国家的整体经济利益，但美国缺乏一个有效的机制来补偿在贸易中受到损害的企业和工人，贸易造成的损害在一些地区尤为突出。

第四，贸易保护的后果:美国短期内可能不会遭受重大损失

在国际贸易的基本理论中，提高关税和实施贸易保护将不可避免地损害我国的利益。原因是提高关税可以增加国内企业的税收和利润，但也会导致消费者支付价格的上涨和消费数量的减少。与前两种相比，消费者的损失将大于前两种好处。基于这一理论，贸易限制肯定会招致消费者和零售商的反对，并游说政府重新支持自由贸易政策。

然而，由于其庞大的经济，美国可能通过在双边谈判中压制其对手而获得经济利益。例如，小型经济体无法影响美国国内的商品价格，因此它们不得不降低自己的价格，以便在面临关税上升时保持其产品在美国市场的竞争力。因此，美国消费者面临的进口价格总体上没有变化，损失也很小。同时，如果关税收入和国内企业增加的利润足够高，美国的整体经济利益可能保持不变甚至上升。实际上，2018年3月26日，美国迫使韩国调整六年前签署的双边贸易协定，以获得永久的钢铁关税豁免。在与加拿大和墨西哥就《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恢复谈判的过程中，加拿大和墨西哥可能因其巨大的经济优势而被迫做出重大让步。如果美国通过威胁和谈判获得足够的利益，那些受国内利益影响的国家可能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推动美国恢复更自由的贸易政策。

此外，特朗普政府一直强调振兴美国制造业。除了实施税制改革和阻止企业对外投资，贸易保护也是加强美国制造业的措施之一，可以在短期和中期增加制造业就业，给美国带来明显的经济利益。

V.分析与展望:冷静应对贸易争端的正常化

因为美国有很大的贸易逆差，很难避免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摩擦。自克林顿时代以来，一系列自由贸易协定并没有改善美国的贸易状况，也没有给美国带来重大利益，因此特朗普等美国政治家提出重新审视美国的贸易政策。由于赤字无法在近期缩小，总统倾向于干预贸易，而社会对贸易保护缺乏强烈反对。此外，贸易保护在近期内可能不会对美国经济造成明显损害，笔者认为特朗普将继续在双边谈判框架内争夺贸易利益，贸易争端将成为常态。

特朗普政府的策略是首先削弱世贸组织的职能。在态度上，世贸组织部长级会议表达了负面意见，在实际操作中，美国通过阻止世贸组织上诉机构的任命，降低了世贸组织的运作效率。如果世贸组织的运作变得低效，没有抱怨的国家只能被迫跳出这个框架，与美国谈判。与此同时，特朗普任命罗伯特·赖特·希斯(Robert Wright Heze)为贸易代表，他是里根时代的贸易副代表，以强硬著称。

在贸易谈判中，特朗普政府的特点是先施加巨大压力，然后寻求谈判突破的机会。有三个例子。首先，在2016年，美国和其他12个国家达成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但特朗普在2017年1月宣布退出tpp。经过几个月的谈判，其余11个国家宣布，它们在2018年1月达成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全面进步协定》。这11个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占全球国内生产总值的13.5%，而美国为24.5%。因此，这11个国家欢迎美国重新加入扩大这一协议所涵盖的市场。在目前的cptpp协议中，被冻结的美国原本主张20条条款，并保留了美国的空和返回房间。2018年1月26日，特朗普在达沃斯论坛上表示，他可以加入一个将显著改善美国的tpp。一个月后，2018年2月27日，美国财政部长Menuchin进一步表示，美国和其他tpp成员国目前正在进行高层接触，讨论美国需要什么条件才能重返tpp。

其次，就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而言，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声称，如果不能重新谈判，该协定将被完全废除。特朗普2017年就职后，加拿大和墨西哥立即表示愿意与美国谈判。有趣的是，cptpp协议的11个国家包括加拿大和墨西哥。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国家与美国关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谈判还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展。其他有关国家对这一谈判感到关切，因为谈判的结果可能会澄清美国重返tpp的条件。

第三，2018年3月，特朗普政府宣布将对钢铁和铝进口征收关税，然后给予欧盟、澳大利亚、加拿大、墨西哥、阿根廷、韩国和巴西临时豁免，期限为2018年5月1日。如上所述，在同意修改美韩自由贸易协定后，韩国的临时豁免变成了永久豁免。目前，未获得豁免的日本表示反对美国利用其经济实力不佳在双边谈判中牟利的想法，并表示应避免重新进入与美国的双边贸易谈判。

在中美经贸关系中，美国显然也采用了先施压后谈判的策略。与其他国家不同，当前中美经济摩擦有更深层次的长期原因，即中国的经济实力正在迅速逼近美国，而美国作为一个领导者，正试图保持其领先优势。从历史上看，在日本经济快速发展时期，美日之间的贸易摩擦跨越了三十年，即1960年、1970年和1980年，反映了两国经济实力快速变化中的调整和矛盾。因此，特朗普的特立独行政策只是当前中美经贸冲突的一部分，可以预见，未来中美经贸摩擦将超过特朗普的任期。另一方面，尽管特朗普脱离世贸组织和其他多边贸易协定的做法使国际经济和贸易形势更加复杂，但谈判的动机和空始终存在。

20世纪80年代日本在贸易和汇率政策上受美国约束的历史值得我们认真研究。然而，中国的经济和综合国力潜力远远超过日本，它应该有一条不同的道路。日本的总人口总是不到美国的一半，这限制了它的经济总量。此外，由于二战后的政治和军事安排，日本一直无法在与美国的经济角力中占据上风。时间是我们中国的朋友，中国保持着快速的经济增长。从长远来看，我们应该做好与美国谈判的心理准备，努力保持与其他国家自由贸易的大趋势；如果中国和美国能够回到世贸组织的框架，这是一件好事，如果他们跳出世贸组织，他们也应该根据理由而战；同时，我们应该清楚地意识到中国经济的巨大潜力。面对长期存在的中美经贸矛盾，我们既不应叫嚣强烈对抗，也不应自我怀疑，而应冷静应对，努力寻求最大的合作和互利。保持冷静，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