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利：货币可以非国家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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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货币会成为需要量化控制的“主权(合法)货币”？目前，这个最初的问题正被“权力下放(没有政府，没有监督)，每个人都可以发行硬币”的概念所混淆。

资料来源:亚太未来金融研究所

王永利亚太未来金融研究所联合创始人，中国银行前副行长(601988，诊断部)

资料来源:经济观察网

为什么货币会成为需要量化控制的“主权(合法)货币”？目前，这个最初的问题正被“权力下放(没有政府，没有监督)，每个人都可以发行硬币”的概念所混淆。

哈耶克的货币去国有化甚至成为货币圈的理论基础，吸引了大量的人和资本投资区块链和数字货币投机。比特币和其他网络加密“数字现金”正在升温并大量涌现。

有人认为，区块链将实现货币的“去中心化”和金融的“去中介化”，即通过区块链技术建立完全信任机制，“对等价值转移”将实现，每个人都将自筹资金。相应地，由国家主权和法律保护、由政府或货币当局监管的现有“主权货币”或“法定货币”体系，以及有中介机构参与的金融体系，被认为具有很大的不合理性，并将被一种新的数字密码货币所取代，这种新的数字密码货币的规则完全由网络公民(网络节点)决定和维护，其数量和流通由计算机系统严格控制，从而形成一种分散化、去中介化、缺乏集中化和民主的局面

然而，这种比特币式的网络加密“数字现金”的设计理念和运作体系，虽然听起来似乎可以解决现有主权或法定货币体系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但却严重违背了货币的本质属性、发展逻辑和运作规则，陷入了一种人为设计的完全封闭的网络环境，脱离现实，难以真正发挥货币功能。事实上，它只能是一个“技术幻想”或“网络游戏”。

现在，有必要理解为什么货币演变成数量可控的主权货币或法定货币。

1货币的产生和发展源于交换的需要，但也阻碍了交换的发展。

交易所的发展首先需要解决满足供求信息的问题，这导致市场(交易场所)具有固定的地点和时间。同时，交换需要统一的价值尺度，从而实现等价交换。

由于各种原因，最早的易货交易成功率很低，因此它产生了一种被广泛接受的特殊物品，可以分为不同的价值等级，作为价值尺度和交换媒介，即“货币物品”。在不同的社会领域，有不同的货币项目，如特殊的贝壳、骨头、羽毛等。

在长期实践和优胜劣汰的过程中，货币商品逐渐集中在贵金属(金、银、青铜等)上。)，质量稳定(不易损坏或丢失)，可得但不易得，可分为不同的价值等级(包括质量和重量标准，可组合成各种价值量)，便于携带和保管，发挥价值尺度、交换媒介和价值储存三大基本功能。

货币的出现和不断规范化有力地促进了交换的发展。交换的发展不仅有利于充分有效地利用劳动成果，特别是剩余劳动力，而且促进了平等互利、等价交换的商业规则的进步和社会文明的和谐共享，促进了思想文化的交流和文明成果的共享，成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一股非常重要的基础性力量。

随着交换范围、规模和频率的扩大，不仅对货物和物资的运输和安全要求越来越高，对货币的运输、储存和交付的相应要求也越来越高。贵金属货币的逐笔实物交割方式越来越难以适应，经济关系相对稳定、信任基础较好的商家之间逐渐形成共识协议，通常不需要逐个进行交易的货币清算，而是通过相互认可或签署可以加密和保真的凭证进行记录，并定期进行金属货币的往来余额货币清算的辅助方式。

在此基础上，一些货币发行人开始推出“汇票”业务，即持有金属货币的人可以将金属货币或货币金属存入货币发行人(如银行)，货币发行人将发行同等数量的一式两份的纸币，其中一半将交给换票人，另一半将由出票人持有。持票人可以到出票人指定的不同地点的机构将经过验证的真实票据兑换成货币。这大大降低了日常货币流通的成本，进一步促进了汇兑的发展。随着汇票业务的发展，一些主要从事汇票业务的银行被更名或直接命名为“银行号”。

在根据客户需求逐步发行汇票的基础上，一些银行发现可以提前印制不同金额和等级的票据，标明金额和出票人，但不标明持票人。客户可以随时用金属货币兑换纸质票据，也可以向发行机构兑换金属货币，或者用纸质票据代替金属货币进行日常交易和清算。这就产生了“纸币”。

一开始，纸币完全是金属货币的替代品和代币，出票人必须保证当持票人兑换金属货币时，他必须无条件地保证它会根据面额兑换成金属货币。因此，此时的纸币是以金属货币为基础的。

纸币的流通进一步提高了货币操作的效率，降低了操作成本。在此基础上，人们逐渐发现，随着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人们对兑换货币的需求越来越大，但作为一种特殊的自然物质，金属货币受到各国储备和加工能力等因素的影响。金属货币的供应往往严重脱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实际水平(可交换财富的实际规模)。一些国家拥有大量的金属货币储备，但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可能会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在一些国家，经济发展良好，但货币和金属储备有限，因此很容易产生严重的通货紧缩。货币供给严重偏离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货币价值大幅波动，将严重影响货币作为价值尺度的功能，但将对经济社会的稳定和发展产生重大影响。有必要控制货币供应量，保持货币价值的相对稳定(这成为货币发挥作用的最重要的基本条件)。

纸币和纸币的运作给了人们一个启示，即投入的货币量并不总是严格限制在货币和金属的价值范围内。在没有信心危机的情况下，一般不会出现纸币与金属货币的集中兑换。只要纸币兑换的需求能够得到保证，纸币的实际数量就可以在货币和金属的基础上适当放宽，从而加强对货币总量的调控。当然，这要求货币发行者保持非常好的流动性和可信度。否则，如果他们不顾自己的支付能力，任意超期持有自己的货币，一旦支付(流动性)出现困难，就可能导致信任危机和纸币的挤兑，这将导致破产和破产，他们超支的货币也将遭受损失和消亡。

随着纸币的发展，一方面，纸币越来越摆脱了金属本位的束缚，而原始货币金属越来越回归于其自然物质或商品属性，并且也被纳入与货币相对应的可交换社会财富的范围，最终完全退出货币阶段。另一方面，为了保证货币总量与可交换的社会财富规模相对应，并保持货币价值的相对稳定，它涉及到货币和财富的合法所有权和保护。有必要澄清什么样的可交换的社会财富对应于货币总量，以及谁将投入和管理货币以对应于这些可交换的社会财富。

当今世界是由主权独立的国家组成的，一个国家发行的货币总量只能相当于其主权范围内的可交换的社会财富。在这种情况下，国家只能负责货币发行规则和总体货币控制，并通过国家主权和法律保护它们。没有国家的统一管理，很难保证货币总量与可交换的社会财富之间的一致性。这是金属货币或金属本位下的纸币转化为“主权(合法)货币”的根本原因，也是哈耶克“货币的面额”概念难以实现的根本原因。

可以看出，为了成为现实世界中社会财富交换的价值尺度、交换媒介和价值储存，货币总量必须与社会可交换财富的规模相对应(保持货币价值相对稳定)，并随着社会财富的变化而变化，其规模不是静态的，更不用说预设了。

当然，整个社会的可交换财富规模是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难以准确衡量。因此，货币总量控制一般选择一个中介目标，即全社会的综合价格指数(cpi)。只要cpi保持基本稳定，就认为货币总量与全社会的可交换财富规模基本一致。

基于充分发挥货币供给对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的考虑，世界各国普遍不追求货币价值的绝对稳定(cpi为零)，而是适当提高，并分阶段保持在1%以上，2-3%左右，甚至更高。货币总量调控的基本原则是:不仅要防止严重的货币超调引发严重的通货膨胀，进而导致严重的经济和社会动荡甚至危机，还要通过适度的通货膨胀刺激社会扩大投资和消费，促进经济发展。这使得货币政策成为财政政策等两大宏观调控政策工具之一。

货币脱离了金属本位制度，发展成为国家主权(法定)货币，能够更灵活地控制整个社会的货币总量，保持货币价值相对稳定，有效发挥货币政策的作用，是货币发展的重大突破和进步。

许多人指责在放弃金属标准体系后，今天的主权(合法)货币完全由政府或货币当局控制，随意发行，并不断超额发行，导致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事实上，这是对货币持有者财富的恶意剥夺，这是极不合理的，应该改革。政府必须被剥夺发行货币的权力；与黄金相比，形成规则和共识，让网络系统严格控制货币总量和周期性产出。

然而，这一概念在看到实际问题的同时，却忽略了对货币总量和周期性产出的严格限制，这将导致更为严重的问题:货币供给严重偏离经济社会发展的规模和可交换的社会财富，货币的大幅升值也将对财富创造者造成巨大伤害。而且，当货币表现出明显的升值趋势时，人们可能更倾向于收集货币，这将进一步缩小流通中的货币数量，这将严重影响货币的功能，造成经济和社会的混乱，其结果将更加可怕。货币发展史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不应忽视或倒退。

由此可以进一步澄清，像比特币一样，不仅总量是有限的，而且每十分钟的产量(挖掘)也是严格受限的。每四年自动减半的设计理念和概念在很大程度上是在模仿黄金。事实上，保持货币价值的相对稳定是不可能的，这与货币的本质属性和发展逻辑是不一致的；因此，它不可能成为一种可以广泛流通的货币，而只能成为一种在特定网络环境中使用的游戏货币。最多只能成为区块链等技术创造的网络虚拟工艺品，不可能颠覆或取代现有的主权(合法)货币。

与此同时，应当指出，比特币系统是由使用区块链技术的参与计算机(这些计算机成为比特币系统的成员和操作节点)人工设计、操作和维护的，形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网络社区和系统，其中只有比特币这一唯一的数字资产(所谓的“价值”)在运行，而比特币是一种由“挖掘”产生的系统内生资产(一串数字)，根本不是一种自然物质。从一开始，它就被完全认证和分发记录，并受到整个网络的保护，它的记录根本不能被篡改。在这种情况下，比特币网络系统的成员可以在互不认识的情况下进行点对点的比特币转账，网络系统只识别账户记录而不识别人，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系统，称为“分散化”、“去中介化”和“完全信任”。然而，正因为如此，比特币系统只能实现比特币的挖掘和内部转移(转账)，并形成一个分布式的账簿系统，但很难解决现实世界中的真实价值转移以及信任和信用问题。比特币不能转换成法定货币，这使得它很难实现自身价值。要将比特币转换为法定货币，必须通过外部交易平台(“数字现金证券交易所”)进行。

这个数字现金交易平台不是比特币系统的固有组成部分，它的运作不是“分散的”，而是完全集中的。目前，“数字现金交易平台”没有受到比特币等数字现金系统的严格约束，也没有受到线下货币或金融交易的严格监管。因此，严重的问题不断出现，包括系统攻击、盗窃数字现金、平台运营商携钱潜逃、被用于非法洗钱、恐怖分子运输、资产转移等。而且，由于这个数字现金交易平台只是数字现金系统的一个插件系统(有人称之为“侧链”)，其自身的问题不会影响比特币系统的安全运行，所以比特币系统至今没有受到影响。

然而，正是因为比特币区块链系统与现实世界完全隔绝，无法推动现实世界的资产在比特币区块链上运行，无法解决现实世界的价值合法性、真实性和准确性以及相关的信任和信用问题。因此，我们必须准确理解比特币和比特币区块链模式，并完全模仿比特币区块链模式，这将陷入挖掘和造币的虚拟环境，这将消耗大量的社会资源或财富，难以形成真正的社会经济价值。

在当今世界，国家主权、独立和自治仍然是基本框架和治理体系，要创造一个权力下放、非中介化、完全民主和自由的“美丽社会”，甚至每个人都组织起来，每个人都发钱，每个人都自己筹资，这只能是一种脱离现实的“乌托邦”思维。要真正解决现实世界中的实际问题，区块链的研究和应用必须跳出“比特币区块链”的范式和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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